我心中的“面條榜”
文/施直東
在日常的主食中,我最喜歡的是面條。所以,頭腦中存留著許多關于面條的記憶。
童年辰光,在農村,還沒有機制面。家里吃面條,都是母親手搟的。母親將一團和好了的面團,反反復復揣揉。然后用搟面杖反反復復地搟過,攤開;再搟過,再攤開。直到那團面漸漸變成桌面大的一片極薄的面皮,然后一層層疊起來,切成銀絲般的細面條。在面鍋里,放進揚中特產的嫩白筍片和碧綠秧草,一鍋爛面條就做成了。這爛面條,有色有香有味。古人寫手搟面說,做這種面條,“拌宜極勻,搟宜極薄,切宜極細,然后滾水下鍋,則精粹之物盡在面中”。母親的手搟面,就正是這樣的。在那樣的年月,這純手工做成的刀切面,真的是堪稱人間美味了!
上世紀50年代初,在地處正東路上的鎮(zhèn)江師范上學。學校西面幾十米處有一家伙面店?;锩?,應該就是現(xiàn)在通稱的“鍋蓋面”。這“面鍋里煮鍋蓋”的操作,是我前所未見的。這家沒有招牌的小面店,每天早晨,顧客盈門,幾張小方桌,總是坐滿了食客。這伙面,貌似平常,卻有一種難以言傳的獨特的鎮(zhèn)江風味。僅僅幾分錢一碗的光面條,食后齒頰留香,回味無窮。所以,一有機會,我便會去吃一次這極具誘惑力的鎮(zhèn)江伙面。一個后來在南京工作的同學要到鎮(zhèn)江來玩,一再說:“到鎮(zhèn)江來,沒有什么事,我就是想吃碗像鎮(zhèn)師西面那家的伙面。”
60年代初,曾經多次品嘗過大西路上的蕭家餃面,覺得這餃和面的組合,確乎是很能吸引回頭客的好面食。有一天早晨,偶然走進大市口同興樓吃面條。那一大海碗濃濃的骨頭湯白湯面,量足味美,一碗才8分錢。其味之最,不在面而在湯。這份口福,以后卻再沒有碰到過。
后來,在一個農村中學工作。學校教工食堂請來一個廚師。他的專長是下面條。于是,隔三差五,食堂晚餐就是面條。由于這廚師在佐料和火候的把握上有豐富的經驗,所以那不起眼的大鍋面,真的很好吃。有時在校園里碰到這位師傅,總會禁不住問一聲:“今天晚上吃面條嗎?”
再后來,有機會經常外出聯(lián)系工作,也就常常吃到外地的面條。
一次,在丹陽城里,隨便走進一家面食店。一碟姜絲,一塊肴肉,一碗光面,其味足可與鎮(zhèn)江的肴肉面相媲美,共計才兩角幾分錢。蘇州和揚州的面條,與它們的固有民風一樣:認真,纖細,柔順,極具親和力和吸引力。昆山的奧灶面,以白湯鹵鴨面著稱,品嘗之余,便覺得名不虛傳。上海的陽春面,簡單清爽,油潤鮮亮,噴香爽口,既經濟,又實惠。
當然也碰到過不甚如意的例子。有一次,到市內一家頗有名氣的飯店吃面條,感覺卻是索然無味,不過爾爾。又一次,在一個大城市里,吃過一次粗似蚯蚓,味同嚼蠟的光面。下次再來,就再不想在這城市里吃面條了。另一種就是所謂的什么“醬面”。曾經趁旅游之機,試品過這種面條。也許是因為南北口味的不同,或因各人習慣口味的差異,所以沒有體會到這種面條的長處。
明末文人李笠翁說:“南人飯米,北人飯面。常也(一般如此)”,“南人食‘切面’(刀切面),其油鹽醬醋等作料,皆下于面湯之中。湯有味而面無味,是人之所重者不在面而在湯”。一碗面條,其味之高下,往往是由面湯之味所左右的。“無味”之面條本身,大多因其佐料與配料的特殊性。故而形成了各自的特色。
在鎮(zhèn)江周邊,也有一些各具特色的面條。例如,大路、姚橋一帶的羊湯面,鱔絲面,諫壁南桂軒的紅湯光面,寶堰的干拌面,以及儒里全羊席上的“羊鬍子”(就是白湯面)之類,都是民間面食傳統(tǒng)特色的繼承。
現(xiàn)在,在鎮(zhèn)江的大街小巷,面條的品種很多。陽春面,干絲面,肉絲面,豬肝面,肥腸面,排骨面,長魚面,雞蛋面,肴肉面,牛肉拉面,如此等等,也都是各有特點,值得品嘗的。
但在我頭腦中的“面條榜”上,最魂牽夢繞的,還是那母親手搟的刀切面,和鎮(zhèn)師西面小店那風味獨特的鎮(zhèn)江伙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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