戰(zhàn)火里的青春與戀情
——新四軍“虎將”吳焜與鎮(zhèn)江姑娘楊瑞年的故事

吳 焜

楊瑞年
□ 孟憲威
一位是威名遠揚的新四軍“虎將”,一位是美麗溫婉的江南姑娘,兩人在人生短暫的相遇中曾經(jīng)迸發(fā)出別樣的情感火花,卻最終遺憾地未能結(jié)出愛情的果實。今天回顧他們的故事,由衷感佩的同時也令人不勝欷歔。他們就是著名的抗日英烈吳焜和楊瑞年。
二人生平
吳焜,出生于1910年,四川萬縣(今重慶市萬州區(qū))人。1930年參加中國工農(nóng)紅軍。同年加入中國共產(chǎn)黨。土地革命戰(zhàn)爭時期,歷任紅軍營長、團參謀長、團長、師長。參加長征。全民族抗日戰(zhàn)爭時期,1938年年初從延安調(diào)新四軍工作,任新四軍第三支隊第六團副團長。10月隨部挺進蘇南敵后,參與開辟以茅山為中心的抗日根據(jù)地。因英勇善戰(zhàn),身先士卒,被江南人民稱作“虎將”。1939年5月任江南抗日義勇軍(簡稱“江抗”)副總指揮兼第二路司令員。9月8日在江陰馬鎮(zhèn)湖塘里戰(zhàn)斗中犧牲。2014年9月,榮列民政部公布的第一批300名著名抗日英烈和英雄群體名錄。
楊瑞年,出生于1916年,江蘇鎮(zhèn)江人。父親是第一次國共合作時期鎮(zhèn)江最早的國民黨員之一,也是一位正直進步的知識分子。受父親的影響,從小便培養(yǎng)起強烈的愛國情懷。1931年九一八事變爆發(fā)后,還在上初中的她帶頭參加學(xué)生糾察隊,查日貨、懲奸商。1935年夏,她所就讀的蘇州女子師范學(xué)校無理解聘孫其敏(孫起孟)等進步教師,她以學(xué)生代表的身份第一個沖進省教育廳進行抗議。1937年春,在鎮(zhèn)江達仁小學(xué)(今中華路小學(xué))任教時,因秘密組織讀書會,學(xué)習(xí)、傳播進步書刊和革命思想而被捕入獄。經(jīng)家人保釋出獄后,依然積極參加愛國救亡演出活動。同年冬,北上尋求報國之路,在山西臨汾參加八路軍第一一五師學(xué)兵隊。1938年年初被分配到新四軍工作。1941年1月在皖南事變中被俘,囚禁于上饒集中營。1942年6月20日英勇就義。
相識在春天里
吳焜和楊瑞年相識于1938年春天的一艘從漢口到九江的輪船上,那時他們都在前往新四軍軍部報到的途中。
上船的第一天晚上,吳焜就發(fā)燒嘔吐。楊瑞年和日后成為葉飛夫人的同學(xué)王于畊便幫著清理嘔吐物,從長江打水給他擦臉并用毛巾冷敷,忙了一夜。到軍部所在地南昌后,吳焜約楊瑞年同游百花洲,請她到飯館吃飯。但吳焜和楊瑞年外出被人“盯梢”,并且向上打了“小報告”。吳焜因此受了處分。對此王于畊在散文《長江的女兒》中寫道:“我知道這些情況以后,心里不免為這場‘歷史的誤會’感到遺憾,也為吳焜和楊瑞年難過。我想,楊瑞年在江輪上對吳焜的細心護理,是我親眼看見的,這里既無私也無邪,只有值得贊揚的革命同志互相關(guān)心幫助的友誼。然而吳焜雖然身經(jīng)百戰(zhàn),但在男女交往這類事情上卻是全無經(jīng)驗的,他可能把楊瑞年對老紅軍的敬重,對病人的同情,當作對他‘有意’了,于是一到南昌就發(fā)起了一場閃電般的攻勢。”“事情發(fā)展到這里,真可謂‘八字還沒有一撇’,但是,一種封建的傳統(tǒng)觀念卻出來干預(yù)了,于是盯梢啦,小報告啦,批評啦,甚至降吳焜的職啦,一個接一個都來了。”
這讓吳焜感到十分委屈,離開南昌到部隊報到的前夜,曾在女兵宿舍外發(fā)了一通火。第二天一早,吳焜找到王于畊,拿出一封別著五元錢的信對她說:“代我交給那位女同志——對,就是楊瑞年。她待我是很好的,可是有人報告了項副軍長,昨天項副軍長把我叫去批評了一頓,說我剛到南方就腐化了,說本來叫我去做團長的,現(xiàn)在降為副團長。”王于畊斷然把信接過來,說:“一定交到,請放心。”吳焜對她敬個禮,轉(zhuǎn)身大步走了。
鴻雁傳書寄相思
然而,兩顆年輕而熱烈的心是禁錮不住的,到了部隊,吳焜和楊瑞年仍然保持著通信往來。“江抗”總指揮部秘書長陳同生在蘇南東路與吳焜常常同屋而住,夜談交心。新中國成立后,他曾寫下《猛將吳焜》的回憶文章,提及了吳焜和楊瑞年通信的情況:
有一次他告訴我,皖南軍部有個小楊同志,是一個年輕黨員,在大學(xué)讀過書,他們常常通信,他說著從身上一個小包里,拿出小楊給他的照片、信與我看,信寫得很熱情,但很理智。看來她對老吳是很欽佩的,友誼也超過一般同志之上,從照片上看是一個漂亮的姑娘,穿的是軍裝,更顯得嫵媚中有一種剛毅的氣質(zhì)。我心底在為老吳祝福,他有一個理想的伴侶。老吳還將幾封寫好未寄出的信給我看……我認真地讀完了他寫的幾封信,一顆樸實的灼熱的心,在字里行間跳動,信寫得十分動人,我心里想,誰會料到這個叱咤風云的虎將,不僅是一位多情種子,而且是寫情書的“圣手”呢!我對吳焜同志說:“你的信寫得很好。沒有風花雪月,但洋溢著真實的感情,她看了之后,一定會更愛你。‘相知貴道義,結(jié)交豈論文’,我看小楊同志是很有見解的,她不在城市的家庭過溫暖日子,跑到抗日部隊來;她不愛那些文人學(xué)士,而愛上你這個長征英雄,不能不說她是具有高人一等的見地。你們的前途一定美滿、幸福。”
陳同生文中提到的“小楊同志”就是楊瑞年。
曾任新四軍第六團團長的葉飛和吳焜則是相處時間更長的戰(zhàn)友,他對吳焜和楊瑞年之間的交往十分清楚,他向王于畊談起過:“每到行軍作戰(zhàn)的間隙,吳焜總是談起這位女同志(楊瑞年),愛慕之情是很深的。我作為好朋友曾一再安慰吳焜,說以后一有機會,一定自己出馬去說服她,幫助你們互相了解,為你們鋪路架橋,事情還是大有希望的。”然而,這話說了沒多久,吳焜就犧牲在了戰(zhàn)場上,令葉飛為之心痛不已。
歷史的遺憾
吳焜犧牲的消息及其事跡很快傳遍大江南北。1939年11月,新四軍作曲家何士德和詞作者羅漢,創(chuàng)作了《反“掃蕩”》歌,開頭是:“反‘掃蕩’!反‘掃蕩’!延陵大捷,血戰(zhàn)繁昌!英勇犧牲的革命戰(zhàn)士,壯烈殉國的吳副團長!他們的鮮血噴滿敵人的胸膛,他們的戰(zhàn)績發(fā)揚了民族的榮光……”新四軍作家丘東平寫了散文《用戰(zhàn)斗的頑強性》,發(fā)表在大后方《七月》雜志上。
《反“掃蕩”》歌唱響新四軍時,楊瑞年已從軍部參謀處調(diào)到教導(dǎo)總隊任文化教員。王于畊想,她一定會流著淚唱這首歌,一定會給學(xué)員們教唱這支歌吧。她真想把丘東平贈她的那本刊有吳焜英雄事跡的《七月》雜志送給楊瑞年。但轉(zhuǎn)念一想,還是不提舊事,不給她新的刺激為好,于是悄悄作罷。
吳焜與楊瑞年之間的結(jié)局是令人遺憾的,正如王于畊所說:“他們也許本來可以結(jié)成一對愛侶,也許終于不能,但是在1938年春天,無論如何是不應(yīng)該這樣尷尬、這樣難堪地分手的。在他們分手之后,一個壯烈殉國,一個慷慨就義,戰(zhàn)爭的神圣難以說盡,戰(zhàn)爭的殘酷也是難以說盡的。這個故事之于偉大的抗日戰(zhàn)爭,大概正與一朵小小的浪花之于浩浩蕩蕩的長江相仿,但是我仍然把這個故事記在這里,也寫下了自己的這點小小遺憾。吳焜和楊瑞年地下有知,或許會不以為然,或許會淡然一笑的吧。誰知道呢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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